稀薄的夜色还停留在伊人的窗前,可是攀升的晨光却已经点亮了远黛的山线。重峦叠嶂般的云翳在晨晓中支离破碎,缭绕升腾的白雾如烟云般在暖阳下袅袅消退,河面蒸腾的水汽倒映着灿烂的朝阳,青叶间逗留的露珠若水晶般凝结了清晨的曦光。
天是一如海面般澄澈碧透的湛蓝,草地还是那样娇柔可人的翠色,而远际升起的朝日,闪射着万千炫目的霞彩,便为这种种悄然蒙上了一层浅淡的迷离的金光。
啁啾的鸟声唤醒了地上的生命,而沉抑的钟声,摇响的却是战争的序章。
城隅里,伴随着这低沉的钟磬的,是一阵阵悲鸣的晨风,挟着昨夜未褪的寒意,在街上巷里传唱它血色的哀痛。街上行人稀落,只有一列列苍树佝偻着沉重的腰间在寒风中静思着,树叶在风里簌簌摇响,依稀的阳光里,飘逝的花瓣铺满了斑驳的青石板路。
被藤箩攀纠的屋舍,风把打开的窗户吹刮得吱呀作响;可是门却依然紧闭着,就像某个不愿轻易袒露的心房,里面还是被沉寂的黑暗所贪婪地占据。而屋舍的主人,男人早已在晨钟敲响之前便披着沉重的铠甲离去了,只剩下孤独的伊,无力地依在冷落的窗柩边,久久地注视着爱人离时孤寂的大路。无言的啜泣声里,泪水早已浸透了她红肿的双眼,一夜无眠,日出后却要迎来分离的悲痛,说是战争,但这一次别离后是否就是永恒?抑或是生死两隔的最后一次相见?
无人可知。然钟声还在眷眷的不舍中远远地敲响着。
戍边,消烟漫卷,飞扬的尘土染红了晴朗的天空。炽热的焰光在火盆里噼啪地燃烧着,号声连绵,苍鹰高啸着在头上兀自盘旋。
一切似乎都已经整装待发,锋锐的巨兵、锃亮的铠甲、嘶鸣的战马,战士们的眼里闪透着对胜利的火热,浓重的喘息声昭示了他们胸膛内沸腾不已的滚滚热血。他们颤抖着,不发一言,筋肌苍虬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手上的兵器,似乎只有那坚硬而冰冷的金属触感才能稍微平伏他们内心的焦措和紧张。他们钢牙紧咬,怒目中带着凛冽的杀气,一如手上寒光湛然的锋芒。或许前一刻他们的心里还带着对于死亡的恐惧和不安,但是这一刻、下一刻,在战场气氛的渲染下,他们的脑海里便只剩下唯一一个信念--胜利。对胜利和凯旋的渴望,早已战胜他们内力深处的彷徨。
大将军驾着马从整齐的军队面前走过,他细细地审视着,铁蹄在沙地上咯哒咯哒地重重踏过,那一尊犹如钢铁铸造的巨人般的身影,无形的威压便随着这一步一酌间震撼着士兵们的心。
他一声不发地走过,冰冷的铁盔下,看不见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化。似乎战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充斥满生命的一段极其普通的旅程。然倏地,他停了下来,手抚着坐骑的缰绳,丝缕阳光正斜斜地照映在他的身上。抬起头,轻轻地望向东方攀起的旭日,一种奇特而璀璨的光芒似乎映射他目中的辉光而绽射整片烟啸尘起的战场。
雷鸣般的鼓声正被擂响,大将军审视了一眼局措不安的战士们,心里微微一叹。他驾着战马,和着这震撼的号声鼓声,开始用一种沉抑而高昂的声调说话。
“曾经,我们都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理想,和妻子、儿女、父母共同生活在一起,用辛苦的汗水换取些微的铜币,日子过得虽然很苦很累却很充实。然而战争就这样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悄悄来临了。它席卷一切,无情的战火炙烤着大地的苍生和灵魂,同样,擂响的鼓声也将原本平凡的我们推上了战役的舞台。我们无法退缩,也不能退缩,因为在我们身后的,就是我们挚爱的家人。我们可以抵受烈焰般的煎熬,但是他们却不能。今天,我们得以站在这里接受战火的洗礼,是命运,也是挑战。曾经我们所度过的美好的日子,今天将由我们自己来捍卫。我们执起手中的剑,势要用自己的热血,来亲手保卫我们的家园,决不能让邪恶的污秽玷污我们神圣的领土。
“也许有一天光明终会消退,黑暗威临大地,但绝不会是这一天;也许有一天苍生嚎哭,生灵涂炭,但绝不会是这一天;也许有一天希望殆尽,七界沦落,但绝不会是这一天;也许有一天众神陨落,群魔乱舞,但也绝不会是这一天。为什么?因为这一天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力气来拿起手里的兵刃,我们还有满腔热血来倾泻对邪恶的愤恨。我们还能战斗,我们还能厮杀,我们还有力量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事物。那么,现在就由你们来告诉我,面对狰狞的敌人,面对血淋淋的厮杀,面对无情的死亡……你们,怕不怕?”
“不怕!”军士们回应的声音犹如洪钟巨响,整齐而响亮的答声就连鼓动号响也不禁逊色下去。
“很好,你们都是我最珍贵的勇士。”大将军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现在就紧紧地执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吧。战争准备开始,从这一刻开始,你们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手上的武器。勇士们,杀吧!”
“杀!”
鼓声震天,杀声震天。巨大的寨门缓缓打开,面对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大将军手上剑光绽射,锋锐的剑尖直指前方。
“就是现在,为了我们的家园--杀!”
“杀!”
……